也信尤物终作土,不堪幽梦太急遽——陆游与表妹妻子唐婉的情与志
一座沈园,一首《钗头凤》,一场坎坷情事。他是才名赫赫的墨客,心系山河;她是温婉谦恭的才女,智慧慧黠。伉俪情深抵不外礼教克制,相守几载,终是“执手相看泪眼”。十年后,再邂逅,物是人非,郎再娶,妾再嫁,桩桩往事涌心头。原本是世情凉薄,早已今是昨非,就算有满腹幽情,又能怎样?
一块细数落花来,昨日恩爱,春波桥上双照影
提及陆游,想必无人不知,谁没在学堂生活中读过他的几句诗,背过他写的几段文?“只许州官纵火,不许百姓点灯”是他写的;“山重水复疑无路,山穷水尽又一村”亦是他写的;“书到用时方恨少,事非颠末不知难”是他写的;“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”亦是他写的。因他心忧天下,故诗情豪放,意境澎湃,颇关民意,被子孙视为爱国墨客。
爱国墨客也有诸多遗憾,他专心期盼“九州同”,却在有生之年无法得见,只能在临终时吩咐后代在祭奠之时见告。假如说这是大爱之憾,那他与表妹唐婉的恋爱哭剧,就是实真着实的小爱之憾了。
即使是名满天下的大墨客,偶尔也无法支配本人的心情走向。那一年,陆游刚刚二十岁,他与自家表妹两小无猜,两小无猜,渐生情愫,在母亲的默许下,二人结为了伉俪。此时的两人,沉溺在新婚的甘美里,向往着白头偕老,他们两手相携,眉目含笑,压根料不到今后会有分散之时。
婚后,唐婉不休未能生养,陆母徐徐有了怨言。古时,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一个不克不及生养的女人天然会遭到非议,乃至直接扫地出门。初时,约莫陆母是想沉住气,多等一等。但是,唐婉不休未有有身迹象,再加上儿子只顾整日和妻子黏在一处,她内心便不大惬意,心头之火越烧越旺,已做好休了唐婉的准备。
事变终极摊开了,唐婉伤心欲绝,陆游亦是千般央求,试图挽回这个决定。可拔苗助长,陆母并未赞同。被动之下,陆游只好写了休书,自此与唐婉劳燕分飞。
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——沈园再见,相对无言
一对鸳鸯被分离,唐婉泪雨涟涟,回到外家后,依了爸妈之命,嫁给了同郡的赵士程。哀思事后,陆游也听从了母亲的安插,再娶王氏为妻。
日子飞快,草木元自枯荣,转眼十年已往。陆游与王氏已生儿育女,唐婉与赵士程也是举案齐眉。赵士程是皇家后代,门庭显赫,本人也是性情宽厚,对蒙受过情感创伤的唐婉并未心生嫌恶,反是痛惜了解,亦十分欣赏唐婉的才情。
在婚后的日子里,唐婉徐徐被赵士程的柔情所作用,她不再那么郁郁寡欢。但是,老天偏偏要安插一场不测的邂逅,生生扯开唐婉刚刚结痂的旧伤口。
那是一个温风暖和的春日,陆游因礼部会试退步,心中烦闷,便信步走至山阴城的沈家花圃。园内春花光辉,绿草如茵,陆游寻得一处佳地,一一局部坐下去,对春独酌。
如此的时节,最合适感复古事。约莫,他在细品慢酌时,就曾想起过当年那桩憾事。恰在此时,他偶一仰面,便在春花丛中望见了那抹熟习的倩影。
唐婉呆立在不远处,身边相伴的,是本人的丈夫赵士程。
十年了,没承想竟是如此的邂逅。一个对酒浇愁,一个呆立不语,光阴仿佛一下子停滞了。但也只是一瞬的停滞,他们俩同时回过神来,一个含笑起家,一个含笑走来,说了几句交际话,尔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而去。
就在转身的一刹那,唐婉只觉心痛难当,但她勉力哑忍,不愿身边心疼本人的丈夫有所发觉。回抵家中后,她心内焦灼,如同烈火在烧,终是放不下他,于是切身派人给他送去一壶酒和一碟小菜,聊表对陆游的安慰之情。
红酥手,黄滕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。旭风恶,欢情薄。一怀怨绪,几年离索。错,错,错!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,闲池阁。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,莫,莫!
这首出名后代的《钗头凤》,是陆游看到唐婉送来的饭菜后一时感受,心中苦闷,提笔在沈园一面墙上挥毫而就的。他满腹悲怀,想起昔日那双娇嫩白净的玉手,也曾反复为他斟满鲜味的黄滕老酒。
满城春色恰好,她却如宫墙绿柳,遥不成及。都是旭风可憎,竟将两人欢情吹得这般凉薄。恩爱伉俪被动分散,让他们蒙受了宏大的情感折磨,分别后的这几年,他们满腔愁怨。遐想起先,竟满是错。
可错毕竟是铸成了,如今就是品味苦果之时。再相见,春光虽如旧,只是人却因相思而健康,泪雨涟涟。桃花片片凋落,满目凄惨。相爱的誓词虽在,可再也难通书信。事已至此,无可挽回,照旧罢了。
若情爱之事真能说罢就罢,人世又怎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?不外是掩耳盗铃。
世情薄,人情恶,雨送傍晚花易落。晓风干,泪痕残。欲笺心事,独语斜阑。难,难,难!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声寒,夜阑珊。怕人寻问,咽泪装欢。瞒,瞒,瞒!
事后的第二年,唐婉独游沈园,望见了客岁陆游留下的诗,心内感受万千,难以宁静,便也提笔和了一宰衡反蜜意款款的《钗头凤》。客岁不测相遇,唐婉已彻底承受不住,她本以为昔日余情已被赵士程的诚挚蜜意尽数撵走,不想她终归是个脆弱之人。与昔日恋人再逢,含糊相对间,千般心事万般情,如同水闸突开,一泻千里,都说“以前沧海难为水”,陆游就是唐婉心头永久的沧海,怎能容易忘却?
但是,正如她的词中所说,如今已是“人成各,今非昨”,她愁绪满怀,多年来强装欢颜,终不外是掩耳盗铃。怎样世情凉薄,人情可憎,有恋人不克不及长相厮守,只能在两地相思,流尽今生眼泪。
恰如林黛玉,才情满腹的唐婉也是个多愁多病身,与陆游的那次偶遇,更增速了唐婉死期的到临。唐婉烦闷成疾,自此一病不起,寂静随风而去。此时的陆游,正旭风得意,仕途顺畅,远在都城。厥后,他又北上抗金,转至川蜀任职,风风雨雨又过了几十年。
终于辞职归里,陆游已有六十七岁高龄,到了垂暮之年,他两鬓苍苍,脸庞镌刻着光阴的沧桑。追念前尘往事,他又忆起了唐婉,再次分开沈园。物是人非,斯人已逝,他再次提笔赋诗一首。
枫叶初丹桷叶黄,河阳愁鬓怯新霜。
林亭感旧空回顾,泉路凭谁说断肠。
坏壁醉题尘漠漠,断云幽梦事茫茫。
年来妄念消弭尽,回向蒲龛一炷香。
就算断肠,就算梦回千转,佳丽香魂已逝,他唯一能做的,不外是上一炷香。
曾是惊鸿照影来——怀念绵绵无绝期
晚年的陆游,儿孙满堂,终于不必背负“无后为大”的不孝之名,却在滔滔尘世里丧失了最美的恋爱。他是惘然的,王氏终归代替不了唐婉,他爱上的是一个智慧机敏、才情满腹的女性,任谁也代替不了。
余生之年,他最喜好去的场合,就是离家不远的沈园。七十五岁那年,沈园的墙上又多了两首诗。
其一
城上夕阳画角哀,沈园非复古池台。
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
其二
梦断香消四十年,沈园柳老不吹绵。
此身行作稽山土,犹吊遗踪一泫然。
物是人非,春花开谢仍旧,碧波荡漾,却徒增伤心,那魂牵梦绕的倩影再也寻不着了。八十一岁那年,他再次作了两首诗怀念唐婉。
其一
路近城南已怕行,沈故乡里更伤情。
香穿客袖梅花在,绿蘸寺桥春水生。
其二
城南小陌又逢春,只见梅花不见人。
玉骨久成泉下土,墨痕犹锁壁间尘。
沈园是陆游的伤心地,可他仍控制不住本人的情感,一次次地前去感念,怀念那地府之下的玉骨娇躯,一遍遍抚摸着斑驳墙上的昔日墨痕。直至去世的前一年,他八十三岁,忽然再次步履踉跄地前去沈园,满怀蜜意地留下今生最初一首写给唐婉的情诗。
沈故乡里花如锦,半是当年识放翁。
也信尤物终作土,不堪幽梦太急遽。
就算是尤物,也终将一杯土壤掩风骚,人生幽梦一场,不外急遽而过。这座见证着陆游和唐婉凄美恋爱的庭园,历经几十载风风雨雨,几易其主,可唯一安定的,是那一首首情深意切的情诗。繁花虽似锦,旧梦却难续,当年种种,满是遗憾。就算他写尽万般相思,也一直不克不及使死者复生,更不克不及改动多年前曾产生的统统。
哭剧就是哭剧,除非光阴倒流,又或期盼来世再续前缘。大概,先走的人是幸福的,唐婉再不必忍受内心的煎熬,独语斜阑,咽泪装欢,也再不必孤负赵士程的一腔蜜意。
就如此,闭了眼,了却终身愁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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